要讀這篇文章,就必然要先經過我前面這番碎念。

  這個故事在我心中是屬於我不想講、覺得不是很適合講的等級(不是因為和別人的隱私有關所以不能講)。

  我只能大概捉摸地說理由,似乎是因為,我總是覺得自己寫這下這個故事,像是在炫耀、像是在消費。雖然我並不認為自己是以這個意圖出發來寫,但我只要一從客觀角度來看,就會有這種想像。但當然我理智上也知道,大多數的人讀完根本不會想這麼多,也不太可能會想我前面說的事情。

  總之我還是要寫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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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禮拜六下午,在圖書館讀《解憂雜貨店》讀到流出眼淚。閉館時間六點到了,我把書放回書架,一路頭低低的走下樓,到一樓的廁所去洗把臉,之後走去校外吃晚餐。

  想著昨天去中醫社課,中醫師說我背後痘痘很多,是肺火旺,吃水梨可以治。原本在消夜街上的那間水果行不知道跑去哪了,可能還要再找找。

  走到了消夜街上,看到二六食堂沒有開,頓時不知道要吃什麼。就想到--「蔥蔬餅的店不是也有賣水果嗎?」不如就吃蔥蔬餅吧。

 

  走到蔥蔬餅的攤位前,想著最近起司吃了不少,不要買60元的起司豬肉餅,就看到了55元的蔬菜豬肉餅,不曉得蔬菜有沒有比較多?想了想也不管那麼多,就買了。

  透過旁邊的玻璃鏡,裡面的水果沒有一個長得像水梨,問了老闆,老闆也說沒有。

  「那我待會來拿。」我說,轉身要去找會賣水果的地方。

  走在塑膠製的走道上時,我望著左邊的另家果汁店,它有賣水梨嗎?好像沒有。那就得要去右邊那家看看了。

  但不知道為什麼,我似乎就定在那裏,也許真的是在沉思要去哪裡買水果吧。

 

  「先生……」背後隱約傳來了聲音,我不以為意。

  「先生,你還好嗎?」這次我聽得清楚了些。

  轉過身,看見一個男子雙膝跪地,伏臥在地。我訝異我竟然完全沒察覺,他和我的距離大概不到30公分。

  旁邊有另個男子試圖攙扶他:「先生,你不舒服嗎?站得起來嗎?」

  他看他虛弱無力,便協助他翻身躺著:「你就先躺著吧,不要勉強站起來,要幫你叫救護車嗎?」

  「不用……」他似乎這麼回答。

  我退一步將塑膠走道讓給他倚靠著。

 

  此時我還是站著的,我什麼都沒做。只是靜默在那。

 

  「要不要打給你的家人?」「不用」、「你有朋友住這附近嗎?」「有」、「要不要打給你的朋友?」「……」

  「會餓嗎?要吃東西嗎?」男子問,這次他得到了肯定的答覆。

  於是他跑去蔥蔬餅那買了一根香蕉,這時我蹲了下來,更加靠近了躺在地上的先生。

  一位年紀稍長的女士走了過來:「我買杯柳橙汁給你喝啊,等等。」她就到兩旁去找有賣柳橙汁的店。

 

  我蹲在地上,望著他,他嘴角有些紅色液體,或許是檳榔汁、或許是受傷流出的血液、或許是嘔吐的殘渣殘留在嘴邊。

  他不停地用右手拍著左邊褲子的口袋,摸了摸之後伸進口袋,像是想拿什麼東西出來,我以為是要拿出手機,但又沒有,他只是重複地摸著左邊的口袋、伸進去、又抽出來。

  「你要拿什麼東西出來嗎?」我問,他沒有明確回答。

  「我幫你拿好嗎?」也不待他表達同意,我緩慢地將手伸進他左邊的口袋。幫他拿出來,裡面的東西是一堆發票、跟幾張紙鈔。

  那名男子和女士都回來了,把香蕉撥開,試著給他吃,女士要把飲料給他喝,他顫抖地就從那疊紙張裡抽出了一張百鈔,意圖要給人。但男子和女士都說不用。

  吃著香蕉、喝著柳橙汁,不停地有水從他臉上滴落,細看之後那是汗。

  「會很熱嗎?我幫你把安全帽拿下來。」旁邊那名男子說完,就走到他的身後,壓著安全帽的紅色卡榫,試了幾次以後卻拔不出來。

  我的注意力放到了卡榫上,發現卡榫不是平的。

  「他沒有用正常的方式扣安全帽,不要壓,直接拉出來就好。」我說,而後安全帽就被脫下來了。

 

  這時才看清楚他有些憔悴的臉龐,斗大的汗珠從鼻尖、下巴滴落。我腦中硬生生地浮現了一句話--「下以救貧賤之惡」。

  我伸手去摸他的左手臂,微冷,摸到手掌時……更冷。

  大汗不止、四肢逆冷……我大略翻過傷寒論的直覺就是--「死證」。

  「該不會今天會有人死在我的面前……」腦中升起這樣的想像。

  

 

 

  「我幫你打119了。」旁邊的先生說。

 

  

 

  而我又能做什麼呢?這或許不是死證,但我也不記得要開什麼藥,就算記得我當下也生不出藥來。

 

  我也不會針灸,我的知識是如此淺薄。

 

  我想到的只有中醫課的張翔老師,他講的許多病例都是針刺合谷穴(大拇哥跟食指之間的地方),所以我就用右手握起他的左手,揉按那個穴道,不知道他是沒有感覺,還是沒辦法表達他的感覺,他沒有阻止我的舉動,但似乎也對穴道被按壓沒有反應。我就蹲在那裏,按著。

 

 

 

  他吃完了香蕉,斷斷續續地喝著柳橙汁。這時我才注意到,遠處有一對母女也佇立著,始終在旁邊幫忙的那位先生,現在看來是她的老公。

 

 

 

  救護車來了,兩名醫療人員走下了車,問了些他的情況,用儀器測量他的身體狀況。

 

  「你上一餐是什麼時候吃的?」一個人一邊測量一邊問。

 

  「早餐。」他回答。我倒是沒想過可以問這個問題。

 

 

 

  醫療人員將他抬上了類似輪椅的推車,香蕉皮和柳橙汁都還在地上。

 

  「這個你要帶走嗎?」我拿起還沒喝完的柳橙汁給他。

 

  他伸手拿去,在嘴邊快速地吸完,然後手攤出扶手外側,鬆開來,喝完的塑膠杯就掉到了地上。

 

 

 

  他被推上了救護車,我看了看地上的空杯,拿了起來。轉頭又看見香蕉皮……遲疑了兩秒,拿起來塞進裝飲料的塑膠袋裡。

 

  我走到蔥蔬餅的店家,問能不能借丟垃圾,對方馬上把旁邊的垃圾桶拿出來。

 

  「給你你的蔥蔬餅。」老闆對我說。

 

  「等一下,我現在沒辦法拿。」我手沾到了香蕉。

 

  從包包裡拿衛生紙出來擦乾淨以後,我才從包包裡拿出錢包,抽出一張百元鈔給老闆。

 

  她找了一枚50元硬幣給我,頓時我心中有些遲疑,但當下覺得這樣的遲疑好像不是很重要的事情,就伸手接了,向老闆道別。

 

 

 

  救護車還停在那裡,車水馬龍,似乎沒有一台車要停下來讓救護車逆向通行。

 

  我看了一個空檔,走到馬路中央停著,一台車在我左邊停下,對面也有兩個人要走過來,我就停在那裡。等到那兩人和我交會以後,我才繼續往前走。

 

  回頭看,救護車還是沒移動,只是卡在救護車前面的那台車藉著剛才的空檔開了出來。過了不久,救護車一如往常地鳴叫,最後也是開了出來。

 

 

 

  之後我問了些人,順利地找到水果攤,買到了水梨。路上順便買了飲料,慢慢地走回宿舍。

 

 

 

  過了這麼久,蔥蔬餅卻還是熱的。吃完後,在宿舍裡翻了翻傷寒論,書中說法大概是,這症狀已經是非常危及了,不立即治療很快就救不回來了,處方是四逆湯。

 

  「下以救貧賤之惡」的上一句?

 

  「上以救至親之急」。

 

  於是我查了白虎加人參湯的藥方,傳了訊息給我媽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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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延伸閱讀:

 

  〈要是我們把腦中的想法全部說出來,會怎麼樣?〉

 

  〈TiC100校園大使成長營心得。〉(前面幾段)

 

  〈我們必須付出的代價。〉

 

  〈當狀況發生。〉(中間某段)

 

  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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