禮拜三的晚餐時間。
「一心一德，貫徹……」
「別……叫……！」從腳下１０公尺遠傳來的微弱怒吼。
「可惡，又被打斷了！」我站在空蕩的四樓走廊，懊惱的說著。
不甘願的走下樓梯，這次又沒能把夢想完成了。
走回到教室，吃著簡單的米血晚餐，策劃著驚天動地的舉動……
回到家。
「姐，妳禮拜六要來學校嗎？」我走進她房間。
「哦，我禮拜六要去學校讀書阿。」姐姐坐在椅子上看書，連頭都沒轉過來。
「我想唱國歌，妳能幫我錄嗎？」單刀直入真是我的風格。
「那相機記得充好電。」她說。
於是輕易達成共識。
禮拜四的晚自習校車。
「喂，學弟，昨天你有沒有聽到國歌阿ＸＤ！」坐我旁邊的同學調戲著國三留晚自習的學弟。
「哦哦！有啊！那誰唱的？很大聲耶！」學弟回答。
其實我忍不太住笑。
同學開始幫我大肆宣揚昨天這件「小事」。
「教官他們都沒說話哦？」同學他轉過來問我。
「嗯，他們都去管理交通了吧？」想起昨晚的學務處空無一人，應該是如此吧？
……
禮拜六。
這天注定印象深刻。
幾十天沒有喝過水以外的液體，早餐沒有甜辣醬、午餐也沒有胡椒粉。
校車上，不預期今天會來的學妹上車了。
打了招呼，也就只有這樣。
到了班上。
「今天我不能幫你買午餐哦！」我說。
「啊？為什麼？」長期雇用我雙腿買午餐的朋友疑惑了一下。
「哦，你中午就會知道了。」這真是一種難以隱藏的喜悅。
中午的鐘聲一敲！
帶著相機，從高中部五樓走下來和我姐會合。
不久，我們已經到了國中部的四樓。
環視校園，從左邊望到右邊，四樓的班級只有英語班，很少。很好！
為了降低距離最近的人遭受的負擔，我們檢查了四樓附近的走道，和通往五樓的樓梯間。
和我姐一起步上五樓的樓梯，看見了兩位學妹。
「同學，妳們要在這裡吃午餐嗎？」我對著她們問。
她們抬起頭愣了一下，沒有回應。
「我是想說，妳們一定得在這裡吃嗎……」我改成婉轉的要求。
「嗯……？怎麼了嗎？」其中一個學妹不解地問。
「因為待會我要唱國歌，妳們會介意嗎？很大聲耶……」我說。
「嗯？多大聲？」她們疑惑。
「那我示範一下……」
高出正常國歌１６個音階「三民主……」
她們愣了一下。
「介意嗎？」我心裡還是很希望她們離開這個可能受害最大的地方。
「沒關係，你唱吧……」
她們還真容易釋懷！
我的心臟跳得好快！這種感覺真難形容。
此時姐姐已經拿好相機，正在調整角度。
左邊望去是一道長廊，右邊也是，只是遙遠了些，而我就站在中央。
環視偌大的校園。
三樓的國三學弟妹們，在教室裡吃著午餐；地面上，重修的、自習的學長姐，還有同學們，佈滿了校園、地下餐廳；零零星星的老師們坐在學務處裡吃飯、休息……
「開始吧！」姐姐擺好姿勢。
「三民……」我順了順口。
「阿等一下！」姐姐又半途喊卡。
於是我們又討論了一下，影片怎麼拍阿、什麼時候結束阿……
好了！終於要來真的了！
姐姐手勢一做，開始！
「三民主義，吾黨所宗」
起ＫＥＹ還算低，聲音不大。
「以建民國，以進大同。」
等著最經典的部分來臨……
「咨爾多士，為民前鋒；」
聲音開始明顯了！
「夙夜匪懈，主義是從。矢勤矢勇，必信必忠；」
接下來最高處……
「一心一德」
破音！我破音了啦！！！
「貫徹始終。」
……
最後發出的幾乎不能算是語言，只是高頻率的聲音收尾。
結束的瞬間，如雷的掌聲傳到耳邊。
我又做了一件想做的事情！
接著整個國中部都吵雜起來，聲音從多方面傳來，
「安可！」、「尖叫！」不少國中學生尖叫試探我。
遠方高中部大樓的四樓，也傳來班上同學們的大聲讚賞。
忽然聽見走廊之間傳來很大的尖叫聲，我往右邊看，看見兩個學妹倚靠在走廊的邊緣，其中一個尖叫完之後朝我這邊看了過來。
看見她的微笑，我的手舉起來對著她比個讚。
整間學校的氣氛，讓我的心情完全無法壓抑住。
我想來個完美的「尖叫」收尾！
姐姐就在旁邊，自然是請她先開場！
「我感冒耶，尖叫不好聽啦！」她抗議。
「沒關係啦，妳叫完就換我叫咩！」我強烈要求。
在我強烈要求下，姐姐答應了。
整個國中部依然在非常瘋狂的狀態。
姐姐站在走廊的欄杆邊，用她的老鷹式尖叫。
「就跟你說我感冒……」叫完後她這麼說。
但那已經夠了，已經吸引不少人回應了！
尖叫這種事情就是這樣，一個人叫就會有其他人想回應！
我們決定奈著性子，等到午休敲鐘前一分鐘。
到了！
這次沒有錄影、沒有準備，只有企圖心！
陶笛的起音出現！
大概升到比「為民前鋒」的高度還要再高一些吧！
吸氣……
高頻率的音調瞬間消失。
全部的人，都以為結束了，都以為結束在那一秒。
一秒！
氣衝丹田，音調繼續向上，振幅繼續增大！
達到顛峰！
比國歌時的最高還要再高！
維持在那一刻！一秒、兩秒！
他＊的如果這是小說，這裡就會收尾，絕對沒有後續！
結果呢？
那巔峰的兩秒鐘結束的，結束的非常非常快。
結束後沒有掌聲、鐘聲也沒響起……
……
……
……
其實沒有那麼久，在我聲音一結束的瞬間，
「高二１０班黃紹東，請『立刻』到學務處！」全校的廣播響起憤怒的語調，「立刻」那兩個字還特別加重。
「高二１０班黃紹東，請『立刻』到學務處！」不待我反應，它又再度重複了一遍。
「幹！」我跟我姐同時出聲。
那種心情真是造孽到只能用髒話來形容。
姐姐走回去她重修的教室午睡，我則一個人到了學務處。
坐了下來。
「你為什麼要這麼做？」捲捲頭的主任問。
「……」我沒有回答。
「最近壓力太大了嗎？」他再問了一次。
「沒有阿……」我奈住性子。
我一定得奈住性子，畢竟這件事情問題是出在我身上。
「你知道國歌不能亂唱嗎？」他問。
「是哦！？」挖勒我真的不知道……
之後在將近４０分鐘的品德教育下，我了解到一件事情。
──「聽到國歌時要立正姿勢。」
媽呀我居然不知道！
我對不起國父孫中山阿！
就像學生們不知道國歌歌詞，在那邊胡亂呢喃，老師還不會機會教育一樣。
很多事情我們理所當然應該知道可是卻不知道啊！
之後呢？
隔了幾天，我跑到學務處。
「主任，禮拜三可不可以讓我上台唱國歌？」我懇求。
「不行，你在班上唱不就好了？」他堅決的反對。
……
又是一段無意義的爭論。
禮拜三還是到了。
「……主席就位，唱國歌！」司儀拉尾音結束「歌」這個字。
伴奏就放了下去。
好低……
好低……
真的好低……
為什麼國歌的伴奏，頻率這麼的低！
為什麼？
為什麼！！！
媽呀我唱不出來。
在音階即將提升之際，我發出了一聲「為」。
「為民前鋒」的「為」。
只不過是高了１６個ＫＥＹ，就聽見週遭５、６個班級在竊笑。
我才發出一個音而已耶！
總而言之這件事情該死的不了了之。
現在每次升旗，國旗歌時我都敬禮邊對國父說話，希望他了解一個高中生生活貧乏，對於國歌的知識欠缺，原諒小弟。
至於唱國歌的時候，還是盡量唱就是了。
雖然ＫＥＹ還是低到我想自殺。
雖然主任還是沒讓我上台。
雖然。
全校都有共識，一年中一定要把唱最大聲的那天擺在……
「園遊會」
後記：
之後，有女同學問我說：「紹東，為什麼你要唱國歌啊？」
我似乎沒有說出什麼好理由。
因為某教官總是要求我們把國歌唱大聲一點，這樣才表示我們愛國，所以我這麼做以示反抗？
或者是因為想出名？這可能有部分在裡頭。
想在自己聲樂的歌喉變聲以前，再突破一次？
不清楚。
原本有個龐大的計畫在後面，我想要在每個學校錄唱國歌的影片。
把目標訂得高遠，就能做到更偉大的事情。
我永遠不會忘記，在我唱完國歌以後，走道右側底端出現的那兩位學妹。
那表示，當一個人拿出勇氣，就能夠激發出許多人的熱情。
什麼時候，在讓我們拋開那些無所謂的堅持，一同飛翔吧！
延伸閱讀：
乖-國三晚自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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