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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國三晚自習。
　　已經無聊很久很久了。

　　教室的角落，坐著一個無心課業的學生。
　　每天待在寂靜至極的教室，忍受那該死的環境。

　　於是，他拿出一張用再生紙做成的黃色考卷，翻到背面，在空白處開始畫格子。
　　一條線、兩條線、三條線……畫了２０條線，變成一幅９＊９的宮格。 
　　「開始吧！」他心裡想。就在８１個格子中填入數字，隨便寫寫幾個，在推出幾個，持續了一段時間。

　　此刻。
　　教務主任從教室旁走過，他看見那角落，有一個學生，專注的握著筆，在寫些什麼。

　　看那個學生的眼神，十分奇特。應該說，那不像是一個在讀書的人會有的眼神。

　　主任好奇地走了進來。
　　而那位學生，完全沒有注意到週遭的事物，繼續在紙上寫著數字。 

　　主任走到了他旁邊，看了看學生紙上的方格，上面佈滿了數字。 



　　彷彿不想打擾他似的，主任拍了拍他周圍某位同學的肩膀。 

　　「你在跟他玩賓果嗎？」主任問旁邊的同學。 
　　「沒有阿。」那位學生小聲地回答，就怕驚動了這樣的寧靜。 
　　「同學，你在跟他玩賓果嗎？」主任又問了坐他前面的同學。
　　「沒有吧。」那位同學也好奇的轉了過來，看看他後面的同學在做什麼事情。 



　　主任問不出個所以然來，就直接地拍了拍那位坐在角落寫數字的學生。

　　「你在跟誰玩賓果？」主任用了還算祥和的口氣。 

　　那位學生被驚嚇到，轉過身來，才赫然發現主任站在他的旁邊。



　　 「沒有阿，我在玩數獨。」他冷靜的回答。 
　　「哦？那是什麼？」主任不解地問。 
　　「就是在九乘九的宮格裡……」那位學生解釋了數獨的規則， 主任也似懂非懂地點頭。
　　……
　　「那現在是上課時間吧？」話鋒一轉，主任問。
　　「你為什麼不讀書呢？」不給他時間回答，又接著問。 
　　「痾……」那位學生似乎想不到個好解釋。

　　「你出來。」為了避免打擾到教室裡的同學讀書，主任把那位學生叫了出去。 

　　而他，就跟著主任，走出了教室。
　　走到那被黑夜籠罩的走廊。 



　　兩個人，站在三樓的欄杆旁。
　　「你覺得晚自習是不是該讀書？」主任問。
　　「嗯。」學生說得一臉無奈，彷彿一切都在預料之內。 
　　「你覺得我把你叫出來，是找你麻煩嗎？」主任又問，音量稍微提高了點。
　　 「沒有阿……」學生回答。 

　　「晚自習是不是讀書的時間？」
　　 「嗯。」
　　 「那你為什麼不讀書？」 

　　學生沉默了。
　　沉默了一陣子。



　　學生的表情不帶悔意，有種似乎是習以為常的感覺。
　　「你還在不高興嗎？」主任說。
　　學生沒有回答。
　　「你晚自習不讀書，是誰的錯？」主任又問。
　　「我的錯……」學生小聲地回答，也不否認。
　　「大聲一點。」主任動氣了，雄厚的聲音傳遞在週遭的教室裡。
　　「我的錯……」他稍微提高了音量，但那語氣傳入主任耳裡，似乎依然清淡無比。

　　「大聲一點！」主任再說了一次。

　　「我的錯！」他喊。
　　這一喊，喊遍了整個寧靜的校園，迴蕩在每一條走廊，每一間教室，每一個安靜讀書的國三同學耳裡。 



　　主任舉起右手，做勢要巴下去。 
　　他也被嚇得手舉到臉邊，想要防禦。 

　　「你做什麼！」主任耐住性子，手停留在半空中，沒有真的揮下。
　　「你在跟我不爽嗎？」主任大聲的說，臉上的表情抽動。 
　　「我沒有阿……」他小聲地回答。 

　　「你去中庭罰站，我待會再過去找你。」主任留下了這句話。

　　在那之後，那位學生做著熟練的動作下樓，直接走到中庭最醒目的地方。
　　罰站。



　　距離放學，還有３０分鐘。
　　學生的心裡，許多想法交錯。 

　　「待會主任下來，我要不要再大聲跟他對話呢？」
　　「還是我應該都裝聾作啞，比較有趣？」

　　那位學生，站在國中部的中央，想著想著都揚起了嘴角。 



　　寧靜，整個校園的寧靜，繼剛才那一響之後，就不曾改變。
　　分針又走了四分之一。 

　　「越想越是無趣……」
　　「主任什麼時候會下來呢……？」 
　　「他會不會根本就忘了？」 
　　…… 

　　學生想著，越想越沮喪，頭都低了下來。 
　　針又走了六分之一。 

　　主任從樓梯走下，往中庭的中央走去。 



　　「反省了嗎？」主任問， 
　　學生已經喪失了剛才那種抗拒的心情。
　　「嗯……」他回答。
　　「那回教室收書包吧。」
　　「謝謝主任。」
　　「下次晚自習要讀書。」
　　「嗯。」

　　這天就這麼過了，除了那一巨響，其他事情，都隨著時間淡去。 



　　而後，過了兩年。 



　　「你們有沒有看昨天……？」「有阿有阿！昨天他真的……。」 
　　「我昨天人物練到４２等耶！」「是哦！我才３８而已。」 
　　「常厚，這題數學怎麼算？」「哦哦，就是……。」 
　　…… 

　　高二十班的晚自習下課，一直持續到上課。 
　　一群學生從外面衝了進來，一點都沒有從福利社漫步回來的悠哉樣。 
　　「喂！教官來了！」第二個衝進來的小聲的喊。 

　　電梯向上，柳教官搭上了前往五樓的電梯。
　　電梯開門，映入眼簾的是，一如往常的寧靜班級。 

　　教官他走著走著，從後門走到了前門。 

　　那靠門窗的角落，一個學生，俯著身軀拿東西傳給隔壁。

　　沒有冷氣，前門是開著的。

　　教官走了進來，拍拍隔壁桌的肩膀，把他剛得到的筆記本拿起來看。 
　　「我不敢輕易放手　我怕　一放就失去了連絡
　　　我不敢輕易牽手　我說　妳要的幸福我沒有
　　　……」 

　　「你在做什麼？」教官小聲地問那位同學， 
　　「痾……」他與坐在角落的同學對看。 

　　教官轉過頭來，望向那位靠門窗，坐在角落的同學。

　　「這是什麼？」他問。
　　「痾……歌詞……」他想起了兩年前的事情。 
　　「你寫的？」教官又問。
　　「嗯。」他腦中又快速迴轉當時的情況。

　　「難道……難道是該在高中部大聲喧嘩一次的時候了？」他心想。

　　 然而，教官沒有說什麼，就把筆記本還給了他。 

　　「唉！」教官轉過身，走出前門。
　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五樓唯一的光亮。